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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1、何愚相
2、黄至黯
3、章立才
4、祝达佑
5、路丙斤
6、鲁愠辛
前言
我常常反思,WG期间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坏人?为什么原本老实巴交与世无争的人会变成打人凶手、杀人暴徒?为什么平日总能遇到缺乏基本道义、依附权势挤兑弱者、嫉贤妒能、见利忘义、两面三刀、阳奉阴违的人?
看到季羡林老先生的“坏人定律”后,我豁然顿悟,解开了思想上的这个疙瘩。
原来季老先生发现的这个真理,也是从WG时期的遭遇提炼而成的。
季老先生说,坏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坏人,也不认为自己是坏人。在此,我姑且把季老先生所说的“坏人”,称作“平庸之恶人”,并记述几位我熟识者,以警醒世人。
本文属非虚构写作,各节主角的人名都作了处理,对号入座,概不负责。
何愚相
男,农行某营业所所长,转业军人。他中等个头,眉低压眼,肤黑,体壮。
1967年10月9日,他与两位复转军人试制手榴弹失误引爆,一人炸瞎了左眼,一人炸破了肚皮,他炸断了左手,现场一片狼藉,受伤者大呼小叫,唯独他沉着冷静叫来救护车,那两位面色惨白呻吟不止,被人用担架抬上车或扶上车,他则自己用右手紧捏左手断处,面带微笑,神色自若,自己登车。11月20日,他从医院出院,谈笑风生,旁若无人,立即主谋策划大规模武斗。
1967年12月5日,W县“三促”(1)的头头们开会,布置彻底捣毁W县“三新”(2)组织,推举何愚相为武斗总指挥。县州都有大人物参加,并在会上说:“‘三新’的黑后台武光(3)已经在北京被捕了!‘三新’干尽了坏事,都该撂到水库里喂鱼!”
1967年12月6日清晨,何愚相提着银行营业所的七九步枪,指挥数十名全副武装的“三促”暴徒向在县批发站办学习班的“三新”发起攻击,学习班学员、小学教师李英爬上房顶高喊:“要文斗,不要武斗!”何愚相举起七九步枪就是一枪,李英应声倒下。何愚相随即指挥暴徒冲进县批发站,顿时枪声大作,手榴弹横飞,暴徒们竟然真枪实弹动真格的!在县批发站内参加学习班的“三新”学员毫无准备,见状纷纷四散逃命,暴徒们则紧追不舍,学员高振亭(4)刚跑到河边,飞来一颗手榴弱当场把他炸倒在地。接着学员乔四也被飞来的子弹打死在河边。学员封化中、刘景朝、肖永消等五人刚跨过双拱桥就被马发虎、王平等一伙暴徒抓住,拉到城郊公社三大队三队的水库附近,暴徒们用长矛、大刀和棍棒戳的戳,砍的砍,打的打,当场就把5个人打死了!最小的封化中才只有十八岁!……暴徒们看到“三新”勤务员苗沛生出现在河坝,十几匹马的马队立刻冲过去包围了他,因为大家都知道老苗是复员军人,会武术,身上又有把短刀,所以暴徒们先甩石头,砸中了老苗后一拥而上,有暴徒喊,打断他的腿和胳膊,把他撂在河水里冻死他。……暴徒刘振中等抓到了“三新”成员高学文,二话不说,当场一顿乱棒就把他打死了!……
“三促”暴徒占领县批发站后,立刻在全城和各社、队对“三新”群众进行抓捕、拷打、游街、关押、抄家、批斗,——制造了打死十多人、打伤数百人的震惊全疆的W县1967“12•6”惨案(5)。
1971年7月3日,经专案组现场调查、取证,何愚相被以“12•6”惨案的首犯逮捕,却只判了15年徒刑!
小小的营业所所长没有后台哪来如此大的能量?
何愚相平日心肠歹毒,刑满后家人也不接纳他,(后台大人物自然也不见了),只得四处流浪,沦落到给某公司看大门。不久,抑郁而终。——正是: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注:
(1)“三促”指新疆工促会、农促会、红促会。
(2)“三新”指新疆工总司、农总司、红二司。
(3)武光是当时新疆党委副书记、自治区副主席。
(4)本节描述的遇难者、暴徒都是真人真名。
(5)见《中共B州历史大事记》P147。
黄至黯男,县拖拉机站木工,文盲,江苏支边农民。他长得黑皮肤,三角眼,黄龅牙,目光阴森,相貌猥琐。黄至黯一口江北土话,人多不懂,因此话也少。
黄至黯每日都按时上下班,埋头干活,从不多事。WG开始,从没见他在批判会上发过言,也不会写大字报;可是武斗开始,他像换了个人似的,站在“三促”一边,拿起长矛大刀,主动积极站岗放哨,把不同观点的“三新”群众看作敌人。
黄至黯和邻居李师傅家平日关系不错,李师傅也是贫下中农出身的工人,因为跟他观点不同,站在“三新”一边,就被他当做敌人。1967年“12•6”惨案期间,李师傅也被抓到办公室来,黄至黯几个暴徒立即扑向他,拳打脚踢,并用黑布蒙住了他的眼睛,接着反绑他的双手,将他踢跪在一根杨木劈柴上进行拷打。在拷打中,黄至黯说,给他腿弯里再夹根劈柴,让他尝尝滋味!说着就把一根劈柴夹到李师傅的双腿弯里,再压跪到原来那根劈柴上!李师傅顿时感到钻心一般的痛!黄至黯一边嘴里不停地用江北话骂着:“你妈的个X!你这个小X养的,我叫你这个坏蛋干坏事!打死你这个狗日的!……”一边用脚上穿的大头皮鞋朝他身上和跪着的双腿上乱踢,边骂边踢好像还不解恨!
在审问拷打的过程中,黄至黯还别出心裁、变着法子折磨不同观点的群众:
一是“坐土飞机”,就是用一根细绳分别绑着两根大拇指,再分开穿过房屋的木横梁上,拉动细绳,把人吊得悬空,再猛地松开绳子把人摔下来;再吊起来,再猛地摔下去。如此重复进行。
再就是抓住他的头发提起来,再按跪在杨木劈柴上;再提起,再按下去,直到他失去知觉……
1968年7月下旬,“三促”举办“斗私批修”学习班,实际上是以办学习班为名,继续批斗“三新”群众。黄至黯们让学习班的成员轮番站高凳子、挨皮鞭子、挂黑牌子、戴高帽子,外加晚上不让睡觉醒脑子……暴徒们还说得怪好听,说是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触及皮肉才能触及灵魂。
1968年10月的一天,新疆革委会已成立一个多月了,逃到外地的青年拖拉机手小喻觉得形势好转,就从哈密姐姐家回到厂里。他得知“三促”还是因为他的出身不好要拷打他,于是到县武装部反映了情况,武装部的接待人给他开了证明,称:新疆两大派都是革命群众,不能武斗打人。他带了证明回来。翌日,小喻被叫到办公室。他刚进办公室,七、八个人用马鞭、火钩向他劈头劈脑打来,黄至黯穿着大头皮鞋猛踢他的小肚子,当场把他踢得昏倒在地。多亏党支部委员、一机耕队队长、复员军人李世贤到来,看了武装部的证明,制止了这一伙人的暴行,否则,小喻的性命恐怕都难保了。
黄至黯的恶行不胜枚举,然而,直到WG结束后他都没有得到任何惩处!那些跟黄至黯类似的恶人,都没有得到任何惩处!
但是,老天自有法眼,黄至黯突然得暴病变得呆傻,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正应了那句俗话: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
章立才男,县拖拉机站统计。他唸过中学,投奔在县上当科长的叔父来疆。他中等个儿,像个文弱书生,只是面色偏青,眼白露出。
章立才在SQ运动中就是积极分子:批判钳工高师傅给人焊盆补锅、修钟修表是拆社会主义墙角;批判姚会计账目不清;批判起义军人张医生竟然加入过国民党等等。WG开始他就被指定为“厂WG领导小组”成员,他戴上红袖章,提着基干民兵的七九步枪,带着十来个人,抄了张医生、姚会计的家,和我这个单身技术员的住处,把我的一大箱子书当做战利品没收了!接着他又成了“三促”下属组织的头头,章立才经常在批斗大会上拧着脖子闪着眼白高声吼道:我们大老粗就是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就是要打倒一切阶级敌人!还批判我是表面上跟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骨子里向往资产阶级精神贵族。
总之,WG一开始章立才们就把斗争的矛头对准他们看不惯的群众:出身不好的,有点错误的,臭老九之类的等等。对他们实行抄家,游街,大字报,批斗会,无所不用其极!
“三新”群众指出张立生们斗争的矛头始终对着群众,犯了方向性的错误。于是他们从上到下揪出支持过“三新”的领导干部,当做走资派来打倒。
我站谷副书记曾在大会上说:“中央台多次报道新疆红二司,说明革命小将们的大方向是正确的。”——章立才们因此把谷副书记当做“走资派”揪出来批斗,说他是“黑武光”的爪牙,牛鬼蛇神的后台。
章立才还亲自到县组织部查阅谷副书记的档案,准备整黑材料;县组织部的答复是,谷副书记属科级干部,档案在州组织部。于是他又以群众组织的名义,到州组织部查询,结果查到谷副书记在成为解放军战士前,曾是国民党的兵。——这在解放战争期间本是常见的事,章立才故意搅混水,指使少数民族青年职工就此批斗谷副书记,不依不饶地追问:“过去为什么要给国民党当兵?难道不知道国民党是坏的吗?”等等——结果这位在淮海战役立过功、入了党的老战士竟然被批斗哭了:“那时候是吃糠咽菜,被逼无奈呀!”
谷副书记被打入黑帮之列经常被戴高帽挂黑牌批斗。在一次批斗会上,章立才竟给谷副书记头上扣了一件铸铁毛坯,谷副书记当场昏倒在地。
章立才还出点子搞变相武斗:
让姚会计挂着“牛鬼蛇神”的黑牌子,每天打扫大院的卫生和公共厕所,派谷副书记当他的助手。
让张医生每天早晨戴着写有“牛鬼蛇神”的高帽子,挂着“国民党残渣余孽”的黑牌子,敲着破盆子,游一趟街,一路上高喊“打倒张映清!”“打倒牛鬼蛇神!”回站还得拓600块土块!
章立才领导并参与了制作长矛、大刀、地雷、手榴弹;参与了W县1967年“12•6”惨案;参与了对群众大规模的打砸抢抄抓赶杀……
然而,直到1973年11月19日,B州党委才批准依法处理W县1967年“12•6”致死十多人的惨案,以何愚相为首的14名罪犯被判刑,其中首犯何愚相也仅获15年徒刑!因此,章立才们在文革中的打砸抢抄抓赶杀的罪行,不但无人过问,他们反而成了WG的功臣。
1970年7月,县拖拉机站改制为县农机厂,由兵团农X师驻厂宣传队队长任厂革委会主任,各群众组织的头头任厂革委会委员,章立才也当上了厂革委会委员。
后来,章立才还当上了县上某科科长,终因贪污案发入狱。
正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祝达佑男,A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兼农机管理站站长。祝达佑长得五短身材,白净面皮,眼神内敛。
1975年平反,我就要求调离W县农机厂这个文革伤心地,却因补发工资的问题而耽延。几经周折,1978年7月,我从县农机厂调到A公社农机管理站。A公社有1万人口,180多个农机人员。 在农田作业中基本实现了机耕、机播、机械收割。管理站只有三个人:副站长老许,工作团做政治工作留下来的;副站长老唐,也是老同事了;另一个是才从农校毕业的民族小伙;加上我这个老技术员,也才四个人。站长由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祝达佑兼任。
我和祝达佑算是老同事了:1963年我大学毕业来到W县拖拉机站时,他就是站长。他是大跃进时河南某农专学农学的,对农机一知半解。那时他只知道叫机车出车干活,却不明白机车(特别是苏式机车)为什么要保养。一号车腾车长向他报告,发动机有杂音、串机油,该检查了。我也说,按规定机车保养时间也到了。祝站长瞬间脸色苍白,三角眼眼神内敛,断然喝道:“哪有那么多规定!”——结果机车出了捣缸大事故!他也不懂得农机工作要按机务规章办事,认为会搬操纵杆就可以开拖拉机。结果12号拖拉机犁地辗死了生产队长!
——祝站长不懂装懂,屡屡蛮横地拒绝我的建议。好在我早已习以为常了。全州1960年代初毕业的农机专业的大学生有10来个,近20年来不都一直都是技术员!当站长、厂长、科长的不都是文化低的外行?反右时那句著名的“谁说外行不能领导内行”真是深入人心,几十年来普遍深入到各行各业呢!
祝站长从不关心职工的生活。职工宿舍只是在旧屋地上铺些麦草,十几个人挤着睡。有的只能谁在拖车上。集体食堂1964年政府拨款盖了职工宿舍,也拉了烤火柴,可他仍安排职工都睡在施工用的地窝子里。集体食堂伙食也很差;而他自己家却违规喂了好几头牛,生活得很滋润。
后来,祝站长借某拖拉机手外出上夜班之机奸淫其妻的事,隐隐约约传开来之际,被调走了。
WG清队时,祝达佑因积极揭发老上级的历史问题,得以复职当上了A公社革委会副主任。
我对A公社很熟悉:县拖拉机站的第二机耕队就设在这里,我曾当机长在这里耕耘播种过;1975年—1976年我曾参加社教工作团到此工作过。我到A公社政工组报了到,递交了工资介绍信,跟农机管理站的老许、老唐见面后,就到各机耕队、小修厂了解情况。接着,夏收就开始了。
在五大队的麦田里,我为五机队的康拜因排除电路故障时,听到机组人员议论说,某某某为了上拖拉机工作给祝副主任送了8个羊头……
到了机具冬修时节,我在小修厂参加了拖拉机的修理工作,这是我在县农机厂工作多年的老本行。在车间里,不经意间,我听到职工们不指名地调侃祝达佑:看他白面书生、不高不高、不哼不哈的,搞女人还一套一套的,哈哈哈……
1978年底,A公社农机管理站进行年终总结时,各机耕队提出存在几个突出问题是:四机队因于队长调任小修厂(1)厂长,队长空缺;五机队没有财权;小修厂集体所有制职工要求调资(2);对机耕队人员工日分值低于社员的收入不满等等。
一年到头难得跟机务人员见面的公社祝副主任兼站长,脸色苍白,声音高亢,他不容分辩的答复是:调一名不懂机务的人当四机队队长;五机队的财权要征得大队的同意;不同意小修厂集体所有制职工调资;对各机耕队的年终分配方案批复机务人员工日分值都是一元左右,而生产队社员工日分值大多为一元五左右。——祝达佑的做法是完全错误的!根据以往的经验,我这个技术员的意见他是不会听的。我当时就实录了下来,作为“外行领导内行”加“缺乏基本道义的长官意志”的见证。
就在祝副主任的风流韵事越传越广之际,他被调走了。
注:
(1)小修厂指公社一级的农机修造厂,是集体所有制企业。——相对国企县农机修造厂(大修厂)而言。
(2)因为同在小修厂里工作的原国营拖拉机站职工在1978年调资了。
路丙斤男,农民。A公社某大队大队长。年近五十,头发花白,衣着邋遢,皮肤黢黑,眉骨高凸,小三角眼炯炯有神。
1979年11月,县委组织部下文通知,任命我为A公社农机管理站副站长(主持工作),老许调任公社办事组组长;老唐协助我工作。老唐和我是老同事了:他1965年从州拖训班毕业就在二机队工作;1970年县拖拉机站改制后,他历任小修厂厂长、运输队队长、管理站副站长。他中等个儿,肤黑,体壮。
公社党委杨书记、组织干事老吴分别找我谈话,说这是落实党的知识分子政策,是党对知识分子的信任,调动知识分子的积极性等等。——我的内心很受感动。
我上任没几天,七大队大队长路丙斤气呼呼地走进公社农机管理站的办公室,他头发花白,面色黢黑,那身陈旧的蓝色中山服,也像农机人员那样抹上了油污。他两只小三角眼喷着火,大声吼道:“我当大队长这么些年,今年哪个队亩产300斤?我家的牛和猪都叫人叉死了,我是为了私人吗?恶人先来告状……”他似乎知道七机队苏队长和孙车长来告状了,先来给我个下马威!老唐请他坐下来,递给他一杯水:“有话慢慢说。”
我等他不开口了,压住怒火,说:“亩产300斤还不是机耕队完成的!你凭什么把机耕队苏队长和孙车长都撤了?各机耕队的队长可是通过民主选举后,由公社革委会任命的——”路丙斤眨巴着眼想说什么,老唐劝道:“改天,公社杨书记准备亲自到你们大队,专门调解你和苏队长的问题。”并送他出门。
老唐告诉我,七大队王书记是个老好人,身体不好,不大管事,最近又出去看病了。路丙斤没啥文化却一手遮天独断专行惯了。
过了几天,我和老唐陪杨书记骑自行车到七大队队部开调解会。杨书记身材魁梧,方脸庞,细长眼,一口陕西话。不大一会儿,路丙斤来了;接着,苏队长也来了,于是开调解会。杨副书记讲了几句,请苏队长先发言。老唐作记录。
苏队长身材壮实、粗眉大眼,相貌粗犷。他说:“我们农机人员,包括车长老孙,都以农机队为家,都努力种好地,多打粮。可舒会计报先进个人他少报老孙的;记工分时他少记好几个人的。还说:‘会计本身就是领导,你们这些机务老爷我就管不着了?’通过调解,我能在农机队干也可,下生产队我两口子收入还高些。再也不愿当队长了。”
路丙斤接着发言:“苏队长基本上都谈到了。我只插几句就行了。老孙制造矛盾,车子出故障,摆了多少天也没去焊修,——出难题。我说你回去开个领导班子的会。机耕队先叫舒会计管着。我虽然文化低,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说话也没水平,可没说你把农机队管孬了。”
公社杨书记最后总结说:“七大队是先进单位,可见大队和机耕队都做了许多工作。农作物耕作播种收割都较好。今天两个同志都能心平气和地沟通思想。过去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我的印象是,你们两个都是好同志,但工作的方式方法、注重团结还有不足。老苏应对闲话作分析。老路是否讲话的时候给别人传话找到岔子了。——没有大的原则问题。老苏不当队长,不服从组织是不对的。老路要搞群言堂。对农机队伍的人不要轻易表态。——老路是有责任的。关于分配问题,老苏要参加解决。应慎重研究解决领导班子的问题。你们有事业心、责任心应当保持下去。”——其实除了老苏应主管农机队的分配问题、同时应当驳斥舒会计的谬论外,杨书记的调解是很到位的。我当时表示支持杨书记的调解,没有多话。
不久,我调到州技校任教。接着七大队王书记病退了,路丙斤接任大队书记:苏队长还是被撤了,舒会计还是兼任机耕队长。
鲁愠辛
男,中师学历。原为小学教员。身材矮小,面色青黄,三角眼,黄眼珠。
1980年11月我调到州技校任教;1983年1月我被全体教师推举为出席自治区先进教师代表大会的代表;1983年11月州党委对州技校的领导班子进行民意测验,我得票最多。
——虽然我的政治面貌只是普通群众,上级领导还是委我以重任:1984年12月,州党委组织部下文任命我为州技校教务处副主任。
那时正处于改革开放初期,受到社会风气的影响,校风校纪较差。由于学校新领导班子的共同努力,校风校纪大有好转,但是学生打架、酗酒还时有发生。
1985年5月的一天傍晚,机修班的班主任孙老师带着一个个头小、年龄小的学生到我办公室来,对我说:“有个别学生强迫同学掏钱买酒,还都不敢吭声。”接着对那学生说:“王同学,你对程主任说说吧。”说完,孙老师向我示意后走了。我问王:“是谁叫你掏钱买酒的?”王低着头怯生生地说:“我不敢讲,不然要挨打的。”我说:“我保密。你对我说吧。”王哽咽着说:“是商经班的小薄。”我说:“你回到班里去吧。不要对别人说这件事。”这小薄正是新调来的薄校长的儿子,他因多次酗酒斗殴,受到过批评教育。
次日上午,在过道碰到从商经班班主任鲁愠辛办公室出来的王同学,我问他:“有什么事吗?”他低着头小声说:“昨晚鲁老师和薄校长都找我谈话了。”说完快步走了。正好鲁愠辛出来,我问他:“王同学是机修班的,并不是你们商经班的,你找他谈什么呢?”不料个头矮小的鲁愠辛突然瞪着三角眼、黄眼珠闪着凶光,大声吼道:“你不要在共产党领导下搞地下工作,对学生实行白色恐怖!”我当即大怒:“我找学生了解情况理所当然,你凭什么越俎代庖,还颠倒黑白上纲上线!”其他教师闻讯过来把我们拉开了。
1985年1月学期结束前,教务处在讨论学生违纪事件的处理时,多起在校内校外的酗酒斗殴事件都有小薄(派出所多次来函要求对其处分),处理都只还是批评教育;本学期几起学生酗酒斗殴事件也有小薄。但是,小薄强迫同学掏钱买酒的事却是才浮出水面的,我也刚开始调查,还谈不上处理。——鲁愠辛作为班主任是出席了教务处的有关会议的,是知情的。他为了巴结薄校长,故意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上纲上线。
鲁愠辛是1984年从某农场小学调到州技校来的。过去我和他素不相识,也无交集。他来校后,我和他交往甚少;我当了教务处副主任后从没批评过他。——而他却天生对我抱有深仇大恨似的!他那WG式的暴力语言和喊口号式的做派,使我想起WG,我这个普通知识分子,在WG中正是受到不讲基本道义的鲁愠辛们如此欺凌的!WG已过去那么多年了,还是那么刻骨铭心呵!鲁愠辛们深谙WG的套路,只要依附权势,抢占制高点,像我们这些热衷主持正义、却没有背景的普通知识分子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果然,鲁愠辛达到了挑拨离间的目的,薄校长和我的矛盾加深了,我多次向州劳人局(主管局)请求,主动辞去了教务处副主任的职务,上级调任我为实习厂长。
1987年6月,区劳人厅在全疆技工学校展开首次技术职称评定工作。其中申报高级职称的条件是:大学本科学历、已具备中级技术职称、具有从事技校教学工作6年以上的经历。
全校教员中只有我具备上述条件:1963年我毕业于新疆八一农学院农机系本科学制五年;1982年我取得工程师职称;1980年我到州技校任教。
——令人感慨的是,我们这些1960年代初毕业的大学生,直到1980年代初才得以评定中级技术职称,又过了五、六年才得以参加高级技术职称的评定。
技术职称评定工作开始,我先按照《教师履行职责考核表》的要求,自评打分:80.29分。(考核表共5大项22小项,此处从略)。
1987年12月4日,我在毛纺班上《机械基础》课时,校职称评委会“特菲尔管理小组”(校教师组16人)进行了观摩、过录打分:84分。
技校初级评委按程序通过上报州中级评委。
1987年12月11日,州劳人局反馈,有人反映我的授课课时数(教学工作量)不够。其实我在申报的《业务总结报告》中讲得很清楚:
从1980年我到州技校任教,由于学校专业的变化和需要,先后承担《汽车构造》《汽车修理》《金属工艺学》《机械制图》《机械基础》等5门课程的授课,7年来课时总数为1284(有学生《点名册》《记分册》等记录)。同时,我担任3年教务处副主任、实习厂长,课时数应按80课时/学年计,而我仍按教师的200课时/学年计。此外,我在州农机校代《拖拉机修理》160节、在农X师技校代《金属工艺学》40节,因领过代课费,并未记入本人授课课时数中。
教学工作量1小项满分是10分。1200课时(200课时/年×6年)为及格(10分×60%=)6分,而我7年来课时总数为1284,教学工作量得6.81分。(其他项目从略)。
1987年12月14日,州中级评委对我申报“高级讲师”进行审议和表决。
1987年12月17日,州中级评委到乌市劳人厅上报我申报高级职称的有关材料。
技术职称评定工作似乎进行得很顺利,其实不然,期间我就听说鲁愠辛等几个人联名在告我的状,说我教学工作量不够;跟校长闹矛盾,搞乱了学校,还能评高级职称?
怪不得州劳人局要我重点谈一下教学工作量呢!
至于“跟校长闹矛盾,搞乱了学校”,在评审全过程并无人提出。可见并没有得到群众和各级领导的认可。我作为教务处副主任,按照规定管理教育几名经常酗酒斗殴的学生,而其中恰恰有一名是校长的儿子,于是我就搞乱了学校!——真是岂有此理!
就在州中级评委到乌市劳人厅上报我申报高级职称的有关材料的同时,鲁愠辛也气急败坏地赶到乌市劳人厅告我的状!——继续搞上蹿下跳、造谣诽谤WG那一套。
1988年2月15日,我收到《关于批准自治区21所技校的48名同志高级讲师职务任职资格的通知》(1988年1月26日),——我名列其中,成为B州技校首批唯一的高级讲师。
此后,鲁愠辛等到处告我的状这件事也渐渐浮出水面:另一个联名签字告我的是校总务处瞿主任。他在1984年N场基建队并未返工的情况下,私自将9000元违约款交还N场基建队,导致1986年学生宿舍倒塌事故的发生。——原负责的阿副校长请我帮他写事故报告,和瞿主任结下梁子。
还有一个联名签字告我的是学校从兵团借调的一名代课教员。
本文原只想按照季羡林老先生发现的真理,给几位印象深刻的人物剪个影,似乎跑题了,就此打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