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美学的寓言笔记——读李存刚散文系列《一病区杂记》

2024-04-27 黄叶斌110 0M 0

  也许是我刚刚陪同老母在医院呆了二十多天的缘故,对于李存刚散文系列《一病区杂记》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兴趣和回味。作者的职业身份是骨科医生,他的生活圈子是与病人打交道,他的文字是对特定人群的特定环境的描述与记载。医院这种地方,往往是病人望而生厌而又祈祷企盼的魔窟和圣地,是医护人员与病痛和死亡博弈的战场和殿堂。病房,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无法回避的一个归宿,任何人在此地都会揭开那身份的面具或面纱,以一种赤裸裸血淋淋的质感接受它的拷问和折磨、洗礼和翻晒。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是生命诞生的接生婆,是身体零部件的检验师,也是送别亡灵的牧师。这种新生与死亡的对接、坚韧与脆弱的对比、坚守与放弃的对话、抗衡与妥协的对峙中,处处闪烁着哲理和美学意蕴的光辉。在白大褂和川流不息的患者及其家属之间,在诊疗、药品和护理抱团与生命时光的争夺战中,每天都上演着许多见怪不怪而又惊心动魄的家庭悲喜剧。于是,作者就在这种参与、见证和记录的氛围中,以寓言笔记形式,为我们塑造了一个个有关病房美学的平凡而又华丽的生命姿态和人性标本。

  

  《一病区杂记》直接介入了医院生活常态,内蕴了生命悲喜交加的感叹,人情冷暖的心灵触摸;人生意义的关注和思考以及人文关怀的理性反馈。这些文章,初看似乎是在聆听一位医生的就诊经验的系列讲座,或者是在翻阅医生的上班备忘录,或者是在观摩一部“心术”的电视剧。而在这个充满人性困惑和生命历险的痛苦而又幸福的空间里,我们会体验和掂量一种分外沉重的生命意识。亲切而厚实的在场叙述,琐碎而深邃的表达方式,平淡而新奇的题材选择,是他的作品给予读者的最基本的阅读快意和美学享受。

  

  我提出“病房美学”这个概念,好像有点哗众取宠画蛇添足的嫌疑。其实,只要是个有心人,任何行业职业都是会在观察发现中建构某种独特的审美意蕴体系的。只是你会不会、愿不愿意的问题。那么,“病房美学”具体表现在哪里呢?

  

  对职业操守的诠释和演绎,是我们看到的最美丽的白衣天使的良心。作为医院的主体,整天在与悲愁、哀伤、疼痛、病毒、鲜血、死亡接触和抗争的过程中,医护人员几乎每天每时都是在以医术、耐心、责任呵护着患者的生命,化解着患者的痛苦。在《我的命名依恋》、《病床》、《仿佛过敏》等文中,作者介绍了病区划分的依据、病床作为“一具半开的容器”的社会功能和象征意义、医护人员交接班时的时间观念和奖惩制度的执行情况。把病床当作“无边的大地”或者“一段对你而言可能是不堪回首的时光”,这是从医患双方的角度展开的文学想象和虚拟场景。单调、枯燥且周而复始的与流水线般的患者相遇、对峙、对话、疗救、抚慰、祛病或送别,好像是医护人员的约定程序、机械动作和神圣使命。但是,在这片挽救生命复苏灵魂的天地里,我们看到作者文字里对这些特定时空、特定对象和特定心灵的理解与包容、解析与重构。因此,这种职业因为医术精湛而赢得世人的称赞和尊重,因为白衣天使的敬业精神而获得患者及其亲属的敬仰和感激,也就是在情理之中了。

  

  在《传说》文中,作者描述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陈医生的形象。老先生的高明医术,在民间神话般的流传中更加增添了几分神奇和怪诞;老先生敬业爱岗的精神、身先士卒以身作则的品格,总是在清洗垃圾桶的细小事件中展示其人格魅力……从这位老先生身上,作者懂得了品德和医术同样重要的真谛,同时,也增强了热爱本职工作的荣誉感和使命感。这种从他人的行为和影响中,善于发现并借鉴学习提升自我的文心,是一种人生价值的自我实现,一种美学意蕴的深度揭示。

  

  对患者生命的人文关怀和同情,是我们理解的最高尚的卫生工作者的灵魂。一般来说,急人所难、感同身受、情同手足的态度和心情,往往是患者及其亲属对白大褂的最高要求和情感诉求。而在社会转型期的当下,对患者的冷漠、歧视、敷衍、刁难和“红包”贪腐的怪状,已经并将继续受到社会舆论的批判和道德魔杖的鞭挞。于是,在《病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属于你的时光》等文中,我们看到的是一幕幕生动而鲜活的有关生命意义的情景剧,并由此带给读者一些感动感激感悟的情感震撼。一个五岁男孩第八次住院了,是因为碎骨病的摧残。在男孩无奈而又恼怒地发出“滚开”声中,“我”感到了一种被病魔吞噬而钻心刺骨的疼痛。这里,好像任何廉价的安慰和可怜的医术都是那么地多余、苍白和徒劳,作者的心理也在愧疚和自责中受到煎熬的惩罚。“属于你的时光”,应该是儿童的健康、阳光、和天真的释放地和快乐的伊甸园,可是,在医生的眼中,这种美好的时光却成为了一种被囚禁被束缚的避难所。多么可怜而又可悲的现实啊!

  

  我们再看看一个老妪在医院出现而又消逝的片段回放。“我”拿到病历时,“那一张薄薄的纸片,像一长串帐单,被我这个毫不相干的人捧在手里,又一次,没来由地觉出了人生的沉重。一个人的衰老无法更改,像一只已经射出的箭,无论我们暗地里使多大的劲,都不能改变它已然开始的越来越远的飞行。”接着,在治疗的病房,在与老人生命的追逐战中,在病人逐渐衰亡告别人世的亲属反应里,我们可以感受到一种冰山坍塌般的生离死别和精神崩溃的巨大声响。一个人的离去,为一间屋子留下了空荡荡的幻觉、也留下了熟悉而陌生的气息和味道。生命的接力,就是这样残酷而温情,在偿还前世债务的过程中灵魂涅槃升入天国。其实,这里的“屋子”是一种生命的意象或象征,一种情感的隐喻和寄托。作为天使的医护人员,谁又能够阻止和改变生命运行的轨迹和死亡的巨大威胁呢?

  

  病房美学,还表现在许多对立统一的情感认知与理性判断上。如医患主客体双方的对应和依赖关系,自然规律的不可抗拒与医院的社会功能发挥,医护人员的医术与道德整合的社会评价,患者的生命疼痛与疾病医治的无力回天,药物疗救与精神心理按摩的配合效果等等。在作者的寓言笔记里,我们可以感知许多医疗技术之外的人生课题,并陷入深深的思索与回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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