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闻平塘掌布的藏字石,已记不起是何时之事了,后来从《梁衡散文精选》中读到《平塘藏字石记》,深受文中美的文辞、美的景观、美的风情、美的意蕴、美的建议所感动,便对这处奇特的景观欣欣然神往之。
7月18日,在克度参观完天眼,与朋友一路驱车,赶到掌布的桃坡村时,已是傍晚时分,扫了健康码,办理好预约,就只能安排住宿了。
初来乍到,无从选择,就在顺路便于停车的一家,绿树掩映之下,翠竹阴翳之中,看那三层楼门窗装饰着木条花格的楼宇,气宇颇为轩昂,楼前几分宽敞的院坝,摆放着洁净的餐桌,主营“布衣晚宴”的“国银农家乐”,看来也是游客不断光顾的人家。一问食宿,二人用的标间,每晚六十元,我们一行九人,夫妻四对,一单身汉,我们嘻嘻哈哈:“我们有四家,就订四个房间,打单的一个,就送我们一间嘛。”主人笑脸相答:“可以,可以。”土鸡五十元一斤,鱼也五十元一斤,只不过就地取材,为游客提供方便,把本地资源转化成几个家用小钱而已,盈利?看来是不必追逐的。两只仔鸡,连毛也就五斤多点,那鸡,脚杆细瘦,胸脯紧实,完全不像城市里脚皮肥厚胸脯浑圆而肉质水垮的那种;再到沟渠旁边用青石板围成的鱼池里捞上两条鱼,那鱼哦,通体金黄,在清流中不知修炼了多久才那样老道,没有鳞甲或只沿背鳍象征性地有两排鳞甲,活蹦乱跳的,也只有两斤多点,再来一盘腊肉,一盘花生米,一钵素瓜豆,已经足够。
在等待杀鸡宰鱼煮饭的时间,朋友们看着深处碧绿如翡翠浅处清澈见卵石的河水,嘻戏游泳去了。我自然是十分喜欢水的,尤其酷爱在大自然的水流中悠然自得地畅游。然而,路边荒草丛中那缠来绕去的绞股蓝,藤粗壮而叶肥嫩,藤尖那卷缩着的细蔓,隐隐招摇魅力无限,玉液浴肤与野蔌爽口,就像鱼与熊掌,二者不可得兼,怎么办?为了让朋友们能一品食疗兼具的绞股蓝诱人的清香,我选择了后者。
大约半个时辰,各菜上阵,品种不多,已然满满一桌。一盘花生米,稣脆爽口;一大钵素瓜豆,清淡甘甜;一盘煨腊肉,瘦的殷红溢彩,肥的鲜明透亮,肥而不腻;一大锅青椒炒童子鸡,麻辣鲜香,肉质筋道而嫩糯;还有那一大钵清泉素煮的绞股蓝,清甜中飘溢着中药特有的清香,淡雅而宜人;那一锅鱼块哦,只用青椒配点花椒煮了,形上不了大雅之堂,可是那色、香、味,纯出于自然,世间无与伦比!在这样纯朴的乡村,数道农家菜,其韵味就全然胜过了都市辉煌殿堂里奢华的一席!
次日起来,早餐每人五元,加一个鸡蛋,面条管饱。要在城市,定量的一碗面条,加一个鸡蛋,哪有如此廉价的?记得前些年到贵阳附近的车田游玩,一小碗素凉粉,竟卖八元呢。对比起来,你不得不赞叹布衣山寨的这种热情好客的纯朴民风!这哪里是经营生意?仅仅是接待而已。
吃过早餐,直等到景区开门,昨晚下起的雨一直没有停歇的意思,据说景区徒步走一个来回,得一个多小时,见雨不小,有的人就犹豫了。但多数人想,从门口冒雨进去,总比下次专程从贵阳再来要容易得多。大家最终还是换了拖鞋,冒雨前行。
进入景区,沿着掌布河右岸逆流而上,一夜的大雨,河水明显涨大,清澈中增添了几分浑浊。浪马滩里,大大小小的无数石块,杂乱而自然地兀立着,河水冲击而下,翻卷起阵阵浪花,水石冲击之声,简直就是一支浑厚有力的旋律,回荡在山谷中。我们站到石头上照相,都索性把雨伞放到一边,完全融入巨石、河流、绿树、翠竹和雨幕构成的画面,别有韵味地感受那大自然富有的情趣。再往前走,就到了石蚌岩,那是山崖下一处不很深的水溶岩洞,据说有石蚌居于其中,当地的人可以不时听到石蚌的叫声。在路中间,一处做工比较粗糙还未及修好的山泉,泉水一尘不染,汩汩外流,与仅数米之隔略带几分浑浊的河水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是出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喝上几口,凛冽而略带甘甜,爽心而提神,这就是长寿泉。
再前行百来米,就到了藏字石,藏字石又叫“救星石”。那纯粹是自然与人文完美结合的景观。陡峭的石崖下,树木掩映着一块分成两半的巨石,中间不足一米的裂缝,从凹凸相嵌的轮廓来看,它们本来就是一体。右边的一块,那一排鲜明突起的痕迹,宛如五个大字,像初学的孩童用如椽之笔写就,笔势钝稚朴拙,笔力雄健,隐隐透着一种凛然不可冒犯的金石之风,而立意极其旷远高古!巨石的旁边,山崖上贴着中国科学院院士题词的刻石,刘宝珺院士题“世界地质奇观,旷代天赐珍宝”,李廷栋院士题“扬世界地质奇观,展华夏山川风采”。滑动旁边高高树立的电子显示大屏,就可以详细地了解藏字石的新奇。
2002年6月,风光秀丽的掌布河谷被定为都匀国际摄影博览会的采风点,桃坡村的支部书记王国富打扫卫生以备采风,无意中发现了石上图形酷似“中国共产党”五字。后经县政府委托贵州工业大学环境科学院地质专家毛健全教授鉴定,图案是由古生物自然堆积而成的化石,主要成分是珊瑚、海绵和海百合化石,形成时间大概在二点七亿年前的古生代。2003年12月6日,平塘县委、县政府又邀请中国科学院李廷栋、刘宝珺两位院士和各地质学界专家组成中国名家科学文化考察团,对该石进行更深入的研究鉴定,给出了一致的结论:“在二点七亿年前,由于地质运动和风化剥蚀,崖石断面上自然突显排列有序的酷似中国文字的象形图案。五百万年前,该石从悬崖上坠下座地,座地后沿节理一分为二,右边巨石石壁中古生物化石和生物碎屑突显阳刻的‘中国共产党’五个大字。”
古生物化石和生物碎屑自然堆积成为象形图案,在自然界只是一个机率极小的现象,一块巨石按节理破裂,既是自然的,也是极偶然的,裂石经五百万年的风化,使得部分突显出来,也都是极自然和极偶然的。然而,大自然的一系列现象,再加上人类的活动,尤其是再经过人们合理的解读,其意义就非同寻常了,人间若有真谛,必藏于大自然。陈胜吴广要起来推翻暴秦的统治,得派人在夜晚到丛林中打着火把学狐狸呼叫“大楚兴,陈胜王”,以显示其起事为“天意”,好赢得民心,让天下云集响应。一位普通的村支部书记,看了石上的迹象,联想到五个字,又能够深得造访参观者的认同,是颇为耐人寻味的。纵观中华民族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不少志士仁人追求“均贫富,等贵贱”,为“耕者有其田”而奋斗,然而,直到倡导三民主义的孙中山先生和他后来的追随者,都未能实现这一目标,民国时期,湘潭县银田镇团防局长汤峻岩就任伊始,就要“杀两个叫化子开张”,两个完全无罪的乞丐于是一命呜呼,那是怎样的世道?直到毛泽东等老一辈革命家,创建了中国共产党,把马列主义的理论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倡导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经过数十年浴血奋战,无数先烈流血牺牲,才推翻国民党的统治,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人民共和国,并领导国家日益富强起来,让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这样的历史巨变,人们即使看到了自然界的这种迹象,也不会联想到“中国共产党”,个别人联想到了,也未必能如此广泛地得到人们的认同,一条深藏崇山峻岭中的掌布河谷,也不会成为人们神往的地方。
如果世间万物都有生命都有灵性的话,这藏字石就可以是“天字号奇石”,其古生物碎屑化石堆积排列成象形图案,是“天意”,被解读为“中国共产党”而又广泛得到认同,则是“民意”,“天意”与“民意”的完美结合,成就了其“天”字号之奇——绝无仅有!
归途,雨中,不少年轻人一路照相,谈笑着往藏字石而行。当地一位中年人,戴着斗篷,披着雨衣打扫路面,落叶稀少,更见他的认真。他们也融入了掌布河谷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