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公元1196年,辛弃疾苦心经营多年,位于上饶北边,带湖湖畔的“田园别墅”不幸着火,随后,便把家迁到了“瓢泉度假山庄”。
山庄位于铅山县老县城永平镇东二十多里处。
瓢泉,顾名思义,外形似瓢,泉眼不大,浅浅的,一米见方,处在一块很突兀,很平整的巨石上,巨石临山,山为“瓜山”,不高而林密,石上有两窟山泉,“前窟状似石臼,后窟状似原瓢,两窟间有沟相通,泉水涓涓不绝,水味甘甜,大旱不涸”。
瓢泉原来叫“周氏泉”,大概是周氏家族最早住在这里,辛弃疾“偶遇”后,将其命名为“瓢泉”,除了取其外形相似之外,还有致敬孔子“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之意。
邂逅“瓢泉”时,辛弃疾的心情应该是欣喜的,愉悦的,这会让他想到家乡,家乡济南远在遥远的北方,素以泉水众多著称,“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掘地三尺,便有泉水汩汩冒出,年龄越大,思乡之情越重,能在当地找到一处和家乡相似的有泉水的地方,结庐居住,也是对心灵的一种慰藉,所谓“望梅止渴”也。
2、手机导航显示,我住的地方距离“瓢泉山庄”所在的稼轩乡有六七十公里,并无公交或长途车可以直达,打车来回要数百元,一时有些犯难。
也是凑巧,那天下午在带湖边上看人钓鱼时,和对方闲聊天,对方说长途汽车站有到永平镇的车,到了永平镇,再打个车过去就行。
一语惊醒梦中人,于是,第二天一早,便坐上了前往永平镇的长途车。
坐车的人并不多,算上我六七个,有三个还是中途下的,走的是省道,不宽,路面平整,江西多山,但上饶到铅山这一段基本是平原,偶有丘陵,坡度也不大,路两边绿化极好,行道树不同于北方的白杨,高大笔直却枝叶稀疏,而是枝繁叶茂的香樟以及其他灌木,密密匝匝,蓬蓬勃勃,形成严严实实的绿色长廊。
快到永平镇的时候,有一个路口,路标指示,右拐可以到河口古镇。
古镇也是一个著名景点,历史上与景德镇,樟树镇,吴城镇并称江西四大古镇,有一条小街,长约五百多米,沿信江和铅山河逶迤宛转,曲径通幽,青石板的路面,年深日久,被马车压出两条深深的车辙印,两边鳞次栉比,檐牙高啄,全是古香古色的明清赣派风格建筑。
那里还是红茶的发源地,早在宋朝,当地的红茶“河红”就被作为贡茶进贡朝廷,后来,更是一路卖到山西,内蒙,俄罗斯,行程万里,于是,又被称作“万里茶道第一镇”。
还有一个路标,指向葛仙村。
葛仙村不是一个普通的古村落,而是依附道教名山葛仙山,建起来的旅游度假村,葛仙山以“奇峰,异石,云海,松涛”而著名,是小一号的黄山,江西这样的山不在少数,三清山也是代表,沿山的外侧多为栈道,人行走在上面,云雾缭绕在脚下,山中岑寂,鸟声清丽,如梦似幻。
如果时间来得及,两个地方都可以看看,可惜行色匆匆,它们都不在计划之列。
3、到了永平镇已是中午。
车停在一处小院落里,百十来个平方,这就是小镇停车场了,很安静,没有人前来拉客,也没有推销商品的小贩,车上的旅客大都是本地人,瞬间走光,只有我,不紧不慢的走在最后。
大门出口路边停着一辆摩托车,一个模样姣好的姑娘和一位中年妇女站在旁边说话,像是在等人,看我走来,好奇的打量我,大概很少有陌生面孔来这里,猜不透我来此的目的。
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以为,辛弃疾历史上那么有名,这里既然有他的故居,怎么也会有无数的游客慕名前来游览,怎么也会有一番人欢马嘶的红火场面,但铅山就是这么低调,就像不屑于粉饰装扮的冷美人。
站在出站口,用手机导航查看了一下,这里距离鹅湖书院和辛弃疾故居都是十几公里,距离辛弃疾墓近一些,九公里多,三个地方分别分布在北,西,西南三个方向,都没有公交车可直达,也不见路边有拉客的出租车。
上饶多雨,昨天下了一天,预告明天还有暴雨,偏今天和风煦暖,春意荡漾,小镇很干净,但行人并不多,连过往车辆也少得可怜。
正在出神的时候,旁边一位蹲着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问我去哪里?
这人短发,中等个,身体看上去很结实,面相有些平和,憨厚,我问他,你有车?他说有,我问什么车,不会是摩托车吧,他说不是,指了指旁边一辆看上去很新的白色越野车。
我问他到辛弃疾故居多少钱?他想了想说,五六十吧,我戏谑的笑笑,你太不实在了,网约车不过二三十,说着,把网约车价格给他看。
他有点尴尬,也笑了,说,你可以还价嘛,我想了想说,连辛弃疾墓和辛弃疾故居一块,五十行吧,他说太少了,六十吧,我说,再加上鹅湖书院,三个地方加起来一百行吧?他默默算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少,我说你反正没事,在这里等一天也不一定能拉着客,赚一点是一点,他想了想,感觉是这个理,成交!
4、一刻钟功夫不到,辛弃疾故居便到了,下车,一块很醒目的垒石立在路北边,垒石造型状若一个人的手掌,拇指向上翘起,“掌心处”书写着两个很飘逸的金色大字“瓢泉”,不远处一座小山,应该就是瓜山了,右边有几间房子,白墙黑瓦,有徽派建筑的风格,门前簸箕里晒着笋干,显然还住着人家,不像是故居的样子。
前行几十米,便看到了“瓢泉”,“瓢泉”仍然有水,水很浅,像是从山间渗出来的,这样的形态和一千年前,辛弃疾当初看到的,估计没什么区别,区别在于,辛弃疾当年对其“一见钟情”,我却有些隐隐失望,这样的“泉眼”对他的,来自泉城家乡的人来说,显然不够看。
辛弃疾当年生活过的瓢泉山庄,除了这浅浅的一汪水之外,还有遗迹存在吗?
没有了,臆想中,瓢泉山庄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建筑群,里面应该有一个大大的书房,不仅可以来静静地读书,创作,还能用来和朋友高谈阔论,针砭时弊。
还应该有一个大大的练武厅,辛弃疾是习武之人,虽然不用像祖逖那样每天“闻鸡起舞”,但酒酣耳热,血脉贲张时,也会使枪弄棒,闪转腾挪,活动一下筋骨。
还应该有亭台楼阁,可以登高怀远,中秋望月,可以和朋友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还应该有条小溪,辛弃疾在《清平乐.村居》里写道,“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鸟笼,最喜小儿无赖,低头卧包莲蓬”,还应该有池塘,有长廊等。
可惜,岁月无情的湮没了这一切,有山庄的地方现在只是一片空落落的原野。
查看史料,对山庄的记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不知道它的规模,式样,但以辛弃疾做人做事的大手笔,大气度,其规模不会局促,可以参照其位于上饶带湖的故居。
带湖别墅之大,超过一般人的想象。
“其纵千有二百三十尺,其衡八百又三十尺”,按三尺一米算,大概南北长三百多米,东西宽二百多米,面积接近十万平方,十万平方啥概念,有好事者打了个比方,相当于十个足球场,外加七十个篮球场,也正因为其大,辛弃疾才能在此“筑室百楹,稻田泱泱”。
这么多房子有人住吗?
还真有,文人生儿子的居多,比如,苏轼有三个儿子,范仲淹优四个儿子,陶渊明有五个儿子,辛弃疾有几个哪?九个,我一开始以为,这九个儿子是一个老婆生的,最多加一个小妾,网上一查,人家居然有八个老婆,一妻七妾,比韦小宝还多一个,后世的人里大概也只有袁世凯可以和其媲美,但袁世凯的八个老婆里有三个是朝鲜国王免费送的,有两个是青楼妓院里的相好,而辛弃疾却都是明媒正娶的良家妇女,辛弃疾分别给她们取名,“田田,钱钱,整整,香香,卿卿,飞卿,粉卿”,整得还挺香艳。
有这么多老婆,这么多儿子,当然要有多处宅院,再加上丫鬟老妈子仆役帮闲,从老家追随来的宗族姻亲等,杂七杂八,别墅里住个一两百人不成问题。
这么大的庄园,这么多人的开支,辛弃疾能养得起吗?
我们看一下他的收入。
辛弃疾南渡投奔南宋小朝廷后,获得的第一个官职是江阴签判,八品官,最后一个官职是枢密都承旨,从五品,期间起起落落,换过三四十个工作岗位,最高做过湖北安抚使,江西安抚使,正二品,看起来,官职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但宋朝对文人优渥,正二品的月收入在四十万左右,即便是八品官,也收入不菲,日积月累下来,是笔不小的数目,以当时的购买力算,其财富直逼当今的亿万富翁,娶几房小老婆,当然不在话下。
如果辛弃疾能当上参知政事或者位及三公,那年薪又不一样了,当在一千五百万以上,同为文武全才,在官运这一点上,辛弃疾不如前辈范仲淹,范仲淹最高做到了付宰相。
但在娶老婆这一项上,范仲淹远远不如,他一生只娶了三个老婆,三个看起来也不少,但都是在前任病逝后再娶的后任,唯一的瑕疵是五十多岁那年,邂逅了青楼里的一位雏妓,雏妓只有十五岁,范老爷子对其一见钟情,非她不娶,一时坊间有些非议,但架不住人家是真爱,“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最后也真的“从一而终”。
如果换做辛老爷子,有这么多钱打底,恐怕再娶八个老婆都打不住,对自己好色这一点,辛大人也不忌讳,他曾经在一首词里自嘲的写道“自笑好山如好色”。
我喜欢美丽的山川,我更喜欢美丽的女人,山东人嘛,就是这么爽直。